第十一章 风起幽云「中」
【求票,求收藏!】 百姓们歌颂着焸王的仁义,士卒们感念着殿下的恩德,但依旧鲜有民众会跨过那个高大阙门,幽静的“殇林”仍是持续着死一般的寂静。 预想中的转变没有出现,焸王兴极其失落的发觉,无论都统府的政令多么亲民,幽地的百姓依然顽固的坚持着传承至今的古训——民不与官争,民不与官纠。 直至乾德十六年的二月初二,一行百余人的队伍着着怪异的长袍,轻声诵念,排着队伍穿行过幽州城池,神色肃穆的步行十里至“殇林”,静默恭立片刻,踩着整齐的步子,虔诚的垂下了头颅,缓缓走过了高耸的阙楼…… 使徒。 这些穿着黑色内忖,外面罩上一件下摆和袖口有同色花边的白色长袍,系着一条刺绣简单纹饰的束带,再披挂上黑色的围肩带,戴着平角帽的人如此称呼自己。 市井中的流言向来迅速,不几日,整个幽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些人的存在,更有人言之凿凿的向官衙状告其是妖言惑众的邪教,短短十余日,各种奇怪的风闻已是流传至了幽州近旁的数个郡县。 无论流言如何汹涌,这些“使徒”们都坚持着每日的走访,坚持着每七日一次的聚会,每半个月,他们又必然会穿过高大的阙楼,进入“殇林”,进行着外人看来极为神秘的仪式。 当流言悄悄从市井中消淡,邪教的传闻被新的谈资取代,人们突然惊觉,原本只有百多人的“使徒”猛然激增,前往“殇林”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,延伸余里,多达千人! 肃穆的队伍静默着向着“殇林”移动,一些系着不同颜色束带的人夹杂其间,而更多的,却是一眼便能看出出身的普通耕农。 不长的数月时间,从“殇林”中传出的歌声震撼天地,远逾十里的幽州城东城亦能清晰听闻,仿佛冲破天际的《神佑无衣》裹挟着万钧的气势,似从灵魂中迸发出的滔天呐喊,感染了无数的民众! 很快,每日戌时,咏唱声不绝于城池,甚至路旁酒馆内的酒客都会放下盏筷,虔诚的跪伏投地,朝着东方轻吟祈祷。 仅仅数月,月中十五的戌时,“圣祖教”每月一次的“大祭”上,那种竭尽全力,从胸膛中吼出的祭词已是让人热血沸腾,山河色变! 乾德十六年,六月,望。 这一天,正是教义中宣讲的“圣临日”。 数以万计的百姓从幽州各个乡县早早的赶来,聚于墓山下平整出的空地,着上最整洁的衣物,不分地位、贫富、居处的混杂一起,自觉的排成一个整齐的巨大方阵,静静聆听着前方祀台上“导师”的讲授,跟随着队伍中的“使徒”们默默的诵念着视作灵魂生命的“圣典”典章。 戌时,橙色的天空映照着高耸的“殇林”,给大地染上了一层祥宁的彩色,一声悠远的撞钟嗡鸣从山顶悠悠传下,肃穆而宏伟。 沉寂的人群肃然站立,紧紧的握起身旁教友的手,静静的等待着歌乐的奏响。 “咚…咚…咚!” 激昂的鼓乐从祀台四周怦然轰动,鼓点不断加速,随着编钟、金锣的加入,整个音乐的气势猛然膨胀,至最顶点的时候,雄浑的歌咏陡然唱响! 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圣于临世,修我心身。与子同待!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圣于临世,修我虔诚。与子偕作!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圣子临世,修我魂魄。与子偕行!” 凝望着正东方的苍穹,数万人带着无比的虔诚齐声诵念着深刻入心的祭词,重复三次,人群轰然跪下,俯身在地,似与神灵进行着无声的交流,沉寂中,丝丝涤荡的神圣抚慰着驿动的灵魂。 “噹——” 一声钟鸣将沉浸天外的人们唤回了人间,钟声消散,信徒们纷纷起身,脸上溢满了满足和惬意,好像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,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抛向了九霄之外…… 历时三刻钟的“大祭”完成,人群有序的向着场外散去,居于幽州城的信徒们涌上近旁的官道,互相谈论问候,嘈杂却并不混乱。 长长的人流里,若些个怀揣着别样心思的好奇者混于其间,佯装着若无其事的落向人群的后尾,待得人少,又相互比划着隐晦的手势,拼命压低声音,咒骂慨叹,无一不是心惊着“圣祖教”展现的威势! 迫于形式不得不跟着跪下的荀杰和左元便是其中的一类,从河东道一路游历至此的二人从未想过,敬神的祭祀竟会有这般气势,心中的惊骇已是无法言语。 驻足路边的左元脸色有些苍白,默然打量着从身旁走过的信徒,随着人流渐少,方才垂首低声很是沉重的道,“如此教派…若是无人干涉,待过得几年,便是佛陀、天尊降世,也未见得能挡其锋芒了。” “名扬兄,看见那些个外族人了么?” 同伴突兀的问题让他一愣,寻着荀杰的手势望去,十多个有着明显草原装束特点的人正集中在不远处,似是轻声在谈论些什么。 “看见那个镶金的马鞍了吗?愚以为,很可能是某个部落的首领。”中原沉浸于天朝上国的荣光里二百余年,闭关自守,切断了于外界的联通,如今还能够知晓这种草原风俗已是殊为不易。 “子修兄,这些是近长城的西拓人?” 不待荀杰回答,围成圈子的外族人忽然散开,齐齐向着徐徐走来的二个白袍“使徒”躬身行礼,又打出同样的手势,用生硬的汉语齐道礼敬。 “子修兄,他们…这、这是…?” 荀杰微微眯眼,讶然自语,“竟也是信徒。如此宗教…如此宗教!”仅是小半年,信仰“长生天”千余年的草原部落竟然更换了门庭! 左元略显疑惑的瞥了眼突然沉默的同伴,不甚在意的又将视线转向了外族人,恰见一个女子怀抱着婴儿从族人中走前几步,与其中一个简短交谈,又抱者婴儿走向了一直微笑着等候一旁的束黑色白纹腰带的“使徒”。
“子修兄,这是作何?婴儿娇嫩,怎可用书册、铁饰去触碰?那位母亲却不阻止,怪哉。” “若未猜错,该是所谓的‘洗礼’吧?”荀杰随口应答,又曲指点了点一旁静立注视的外族人,悄声道,“名扬兄,看看这些外族人,再看看那些围观的百姓,不觉奇怪么?” “奇怪?子修兄指什么?” 骤然轰响的欢笑从圈内传出,简短的仪式结束,婴儿的母亲喜极而泣,不住亲吻着孩子的脸蛋,她身旁的族人亦是欢叫着手舞足蹈,甚至有年长者跪倒在地,朝者“殇林”叩首不止,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族人的快乐,稚声巧笑。 “这、这……”左元本就才俊不凡,见了这番情景,又岂会不明白荀杰的意指,震惊得良久无言。 “天下人皆谓‘都统府’以‘酒肆’,若是见此景象,却是不知会有何感想。凭此宗教,无须十年,大片草场便能不损一卒的尽入其囊中,惜哉,惜哉!” “子修兄何以有这般推测?我朝数百年的北疆边患,先桓帝举数代积累都未能进得全功,凭此宗教,又岂能让北狄甘愿束手?” “前几日,经涞水闻得其传教士的教义宣讲,名扬兄还记得么?” “自是记得。”左元傲然背咏,“信圣父圣子、信圣典教义,信后世审判、信声誉恶名、信教中兄弟。”停顿稍顷,若有所思的皱眉道,“子修兄是觉得,这‘五则’有问题?” 荀杰浅笑,微微摇头不答,静静的凝视着幽静的“殇林”,亦是不理会同伴的呼叫,唇嘴微动,像是正默默自语。 “呼…”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,荀杰侧首凝视同伴,郑重的道,“名扬兄,愚已决定,不再继续北上了。愚…想留在这里。” “什么?”左元猛然惊愕,呆愣半晌,急切道,“子修,兄与末进相携出游,从太原府一路艰辛都未有弃念,为何此时却不愿前行?子修莫是忘了,要将今日草原之真貌录书成册,敬献给朝庭的誓言么?” “愚岂会忘!然,我等微末敬呈书册,能被陛下看到么?” “但是……” 一阵“叮呤”的铃声打断了左元的争辩,官道上的车马行人亦是骤然色变,好似刀劈水流般的迅速向两边避让,仅仅数息,一条大道便从方才还显拥挤的人群中出现,长长的官道上车马停驻,行人止步。 稍时,二名背插三支蓝旗的骑士飞奔远去,不到半刻钟,二名背插三支红旗的骑士领着十名负甲骑兵向东疾驰,待得十二骑已看不见背影,行人方才舒了一口气,议论纷纷的重新走回了正道。 不明所以的左元愕然半晌,纳纳道,“似是紧急传信,莫不是…西拓人要来了?” …… 【今日第二章,共6000字,完毕,明日继续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