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叙旧
曾氏的笑容愈发明朗，“阿兰和孩子们可都好？” 阿兰是裴管事的妻，先前是伺候李氏的，听到李氏问到他的家眷，裴管事顿了顿才道：“托夫人的福，阿兰和孩子们现在庄子上做事。” 李氏没有听出异样，郭荃可是知道，阿兰是因为李氏的原因，才被贬到庄子上去做事的。裴阿七能做到总管事，还不是因为他在曾氏面前大义灭亲之故。 裴阿七其人，为人处世太过于小心谨慎。他听说新主母眼里揉不下沙子，便率先贬了自己的妻儿，将他们发配到庄子上去，一面迎合了曾氏的意，一面又保全了妻儿。 不论做什么，他都思量甚多。 郭荃看他一眼，能很清晰地感觉出他身上沉沉的心事与永远不会断绝的思虑。 感受到郭荃在打量他，裴阿七看向郭荃，唤了一声：“荃姑子。” 郭荃没有理他，垂下眼眸，对李氏说：“阿娘，别让祖母等太久。” 裴阿七立刻道：“夫人、荃姑子，请跟我来。” 他微微弯着腰，匀速地走在她们斜前方几步远处。 “裴管事。”“裴管事。”路遇几个婢女奴仆，皆是只与裴管事打招呼，对他引着的两人，皆投过来好奇的目光。 郭荃没有张望，她能扑捉到两两接头的婢女之间的耳语，能对她们表示好奇，又能让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，恐怕这些人都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。 现在进府，李氏的身份真的尴尬。 想到此，郭荃挺直了腰背，愈发走得趾高气昂。 “阿荃，这些年，郭府都没有变化。”李氏倒是望向每一处，不管哪一处，于她，都是很熟悉的。 她感叹道：“非要说些变化，不同的是，树更繁，叶更茂，遇到的奴仆婢女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了……” 郭荃微笑，“祖母依旧在。” “夫人，请。” 不知不觉，已走到西院。 李氏没想到老夫人住在府上这么偏僻的一角，脸色顿时冷了下来，“阿七，老夫人现在住在这里？” 裴管事为她们扒开茂盛的拦路的枝叶，“是的，已经住了多年。老夫人说此处清静。” 此处树木多，以前，西院是属于绮梦园的，这个位置是李氏僻开来养殖花草树木的地方，没想到现时成了老夫人的居所。 “这院子，夏日里自然是清凉，可是一到秋冬，阴暗湿冷，于身子无益。” 裴管事不知道如何答话，小心地伏低了身子。 远远地，迎上来一个人，着蓝布粗衣，头上还包了一片布巾，正是先前去探望过她们的柳妪。 “夫人，妪来了。” 李氏一看到柳妪，忙换了脸色。 郭荃开心地上前去，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，“妪。” 柳妪眉开眼笑，“荃姑子。”她看向李氏，“老夫人估摸着你们快到了，让我来迎一迎。” 柳妪又对裴管事道：“我带着夫人和荃姑子过去，你忙你的去吧。” 裴管事后退几步，才转身离开。 郭荃回过头看了一眼，恰巧裴管事也回过头来，撞上郭荃的目光，他连忙又转正身子，行了个礼。 郭荃与裴管事这一出，恰好被回过头来说话的柳妪看得清清楚楚。 待走了几步路，柳妪含蓄地笑着地问起，“荃姑子离家的时候还小，不知道还不记得裴阿七？”郭荃笑了一下，并未答话，柳妪便道：“不记得裴阿七倒是没什么，你应该不会忘了他的婆子，阿兰。” 柳妪对李氏说：“阿兰对荃姑子真好……” “是啊……”李氏陷入回忆，突然想起什么，问柳妪：“阿兰怎么到庄子上去了？” 柳妪淡淡地笑道：“这是新夫人的意思。” “是因为何事？” 柳妪不再回答，转移了话题道：“差点忘了告诉夫人，不仅老夫人等着你，几个姑子，还有小郎也在呢！” 李氏带着不解看了郭荃一眼，郭荃也不知道祖母摆出这架势，是不是就想趁郭世充和曾氏不在府上的机会将李氏重新迎进门去。 现时娶妾，大多有母亲做主，一抬小轿抬进府的。 可是郭荃想要的是风光回府，不是仅仅回府而已。 要是老夫人亲自出马，李氏说不定就这样应了。 可不能让老夫人好心办了坏事，郭荃微蹙着眉头，问柳妪：“妪，原来祖母并不是只想见一见我们么？” “怎么不是？”柳妪一副就是这样的神情，缓了声音又道：“夫人多年没回府，顺便也见见孩子们。”她补充道：“现时的郭府和以前大不一样了，孩子也添了好些个呢。” 郭荃听她这样说话，有想笑的冲动。 说着话，到了屋前，迎上来一个肤白秀丽的女郎，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，她亲亲热热地对李氏唤了一声：“叔母。”然后与郭荃打了个招呼：“荃meimei。” “这是……”李氏望向柳妪，“阿蕙？” 先前几次郭蕙都说要上布衣巷看望李氏去，全被郭荃给拒了，李氏第一次看见郭蕙，像见着自己久违的孩子一般，看看她又看看郭荃，激动道，“一转眼，都长成大姑娘了。” 郭蕙甜甜地道：“祖母等了多时，叔母快进屋说话吧！” 老夫人穿的也不像以前那么素，今日穿了身暗青色红边绣花的外衣，映照得气色极佳，她正在逗弄小郎，堂下坐着百无聊奈的郭蓉和郭芳两姐妹。 李氏携了郭荃的手上前，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：“老夫人。” 老夫人听到这个称呼，有些不爽利，故作气恼，命道：“这么生疏为何？还是像从前一样叫吧！” 李氏与郭世充已和离，李氏当然不能再唤老夫人母亲，老夫人这样要求，让李氏很为难，“老夫人，这样于礼不合。” 老夫人撇撇嘴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 郭荃见状，便清清脆脆地上前道：“阿荃给祖母请安。” 李氏不能唤母亲，她倒是能像以前一样唤祖母。 老夫人眼前一亮，对她招手：“阿荃，走进一点儿，让祖母好好看看你。”她激动地看向柳妪，“这孩子，当年非要跟着去吃苦……” 她注视着郭荃，默了半响，由衷地道：“长得真标致。” 柳妪在一旁说道：“挺像您年轻时候的模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