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疯婆子
车夫盛怒的声音传来:“突然间窜出来一个疯婆子,马受惊了!”他的怒气应该是对他口中的疯婆子,他对她们是安慰恭敬的语气:“夫人,现已经无事,我勒住了马!” 李氏拍拍心口,车夫反应敏捷,套马技术好,若是稍有闪失,马儿狂奔起来,她们在马车中可就危险了。 马车外有吵闹声,李氏侧耳听了听,伸手将车帘撩起。 郭荃也向外看去。 原来那个疯婆子从路边的蒸饼店抢了一个蒸饼,逃跑的时候没留神,撞到奔驰过来的马,现在卖饼的正揪住她不放呢。“没有钱还想吃蒸饼?”“把蒸饼还来!”推搡之间聚了两三个看热闹的闲人,都是在对疯婆子指指点点。 那疯婆子没穿外衣,只着一件肮脏的中衣,披头散发,“不……”她口中说着什么,死死地护住手上的蒸饼,卖饼的抢不来,气得踹了她一脚。 疯婆子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,郭荃使劲地听,就是听不清。但是李氏听得很清楚,她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,看见车夫解下套马的绳,准备扬鞭驾马离开,她起身吩咐车夫不要走,“我下去一趟。” “阿娘。”郭荃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不愿让她去,她喊了一声,李氏没理会。 李氏下马车后,将卖饼的叫到一旁,掏出钱财给他,“这位娘子的蒸饼算我的,你别难为她了。剩下的还够拿几个蒸饼?你给我包了来。” 卖饼的见这妇人是从马车上下来的,衣着鲜亮,猜想准是哪家夫人,得罪不起,忙点头哈腰地去包蒸饼了。 看热闹的两三闲人这才散了。 李氏等蒸饼的时候一直盯着那疯婆子,疯婆子身上的中衣布料不俗,哪怕粘上灰尘泥土,掩盖不住如绸如缎的本质,她应该是从殷实之家出来的。李氏走近两步,与那疯婆子说了两句话,疯婆子头也不抬,只是一个劲儿地啃蒸饼,并不理她。 “夫人,您的蒸饼。”卖饼的将包好的蒸饼递给李氏。李氏打开包饼的油纸,拿出一个蒸饼,矮下身子,递给坐在地上疯狂啃饼的疯婆子。 疯婆子的视线这才被吸引了过来,她慢慢站起身子,盯着那蒸饼不可思议地笑了。她唇色无华,牙却很白。 李氏把蒸饼递到她跟前,和善地笑着点头。 疯婆子捧着从天而降的吃食,一直目送着李氏上了马车。 在她转过身子来的时候,郭荃才看清楚她的样貌,虽然她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,虽然她脸上脏乱不堪,但是一看到她左脸上烧伤的痕迹,郭荃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瞪大了。 是她! 郭荃眉头轻轻皱起,垂下眼眸,努力回想前世遇见她的场景。也是在大街上……也是在这样暴雨来之前的傍晚……不同的是,那时候她与李氏不是坐在马车上…… 烧伤的脸,下着大雨的夜,凸起的坟,僵直的背影,木刻的挂件…… 郭荃的心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痛得很!脑中许多不相干的零散片段重新牵线组合,竟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。 她前世从未发现的事。 她这世依旧不解的事。 “阿荃?” 李氏唤醒魂不守舍的人儿。 马车已经动起来,李氏向来的方向望去,沉浸在自己激动兴奋的情绪之中,“阿荃,你知道么,方才那人与你外祖母是同乡。” 郭荃的外祖母是允州人,外祖母去世得早,郭荃没见过。 “允州的乡音听来真亲切。”李氏看着手上的蒸饼,拿了一个递给郭荃,叹口气,“她看起来也不是原本就是这般落魄之人,不知道造了什么孽,落到这般处境。” 郭荃的手指捏紧了蒸饼,原来她从那里逃出来了!前世,奴仆们都告诉她,说她在一场大火之中死了,所以,前世她不认为认识的这个疯妇与她有什么关系。 她的心,好复杂。 也好……挣扎。 她们回到家不久,暴雨就浇了下来。 李氏望着瓢泼的大雨,想起了那个疯妇,“不知道她此时有没有地方落脚。” 郭荃手上的活儿慢了下来,“阿娘,为何你对一个疯妇如此挂心?” 李氏认真地想了想,笑道:“阿娘也不知怎么的,就是觉得她可怜,也许……她是你外祖母的同乡之故,也许,我看见她,总是庆幸我还有你陪伴,”李氏摇摇头,“阿娘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语无伦次的。”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怪,有些人一见就投缘,有些人哪怕再亲热,也始终提防着。
郭荃的心在挣扎,因为她知道,此时疯妇就在院门外,她到底要不要救她? 李氏将灯罩取下,把灯芯挑起来一些,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。 “阿娘,好像有人在敲门?” “没有啊,外头风大雨大,定是听错了。” “去看一看吧,雨夜敲人门,定是有急事。” 郭荃去拿蓑衣,李氏将信将疑地跟着她出门。 院门那里有点屋檐,恰好可以避雨,不过风太大,就是站在屋檐下,也会湿衣,母女俩将院门打开,发现那里蹲着瑟瑟发抖的一人。 李氏弯下腰去看,突然叫起来,“阿荃,是她!” 疯妇淋了雨,又吹了冷风,此时已是非常虚弱。 前世,她们是第二日早上发现她的,那是她已双唇泛白,全身冰冷,后来发热,病了几日。 这世,郭荃早知道她就在那儿,将她早早带进屋子,她并未受多少风寒侵袭。 她们将她带到厨房里,让她在火前烤了会儿,喝下一大碗热汤,又吃了点东西,打出几个喷嚏,她看上去好多了。 李氏在烧热水,拿了套她洗干净的衣裳过来,准备让疯妇沐浴。 李氏用允州话问她:“你唤作什么?” 疯妇知道她对她好,只是傻呵呵地冲她笑,说一些不在重点的话。 郭荃问李氏:“她在说什么?” 李氏说:“她应该有个孩子。” 郭荃不由得紧张起来,“她的孩子?她说了什么?” “许是很小就被人抱走了,真是……”李氏越发同情她,又用允州话与疯妇说话,疯妇与她完全是各说各的。 郭荃想起前世,知道李氏并未从疯妇这里听说一切关于她身世来历的事,她安下心来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双节快乐吗?呵呵 铜昨天没更,同事生日,一起去密西,喝醉了。 今早才吐,好难受。 昨天的,补不补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