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：反正都是杀人
时间渐渐流逝。 满天星辰已然隐没，天边泛起几缕金黄晨曦，穿过云彩缝隙，洒在雾气缥缈的章华山，霞雾蒸腾，如梦似幻。 “还是洗筋伐髓，又失败了……” 云无忧悠悠转醒，闻到身上淡淡的臭味，摇了摇头，显得很是失望。 当年，林不归曾经说过，他的混沌道体有缺，在填补道体之缺前，根本无法冲破道脉。 这也就意味着，他无法开辟气海，与大道之途无缘。 可惜，十几年过去了，他还是参悟不透究竟如何填补道体之缺！ 至于洗筋伐髓…… 只不过是无数次开辟气海失败的安慰品，根本不值得高兴。 “呼……” 他吐出胸中积郁的一口浊气，笑了笑，习以为常的失望，也就随之烟消云散。 正低下头，却发现小梦已经不见了踪影，他登时有些心慌，急忙纵身跃起。 “你昨晚做了什么？” 刚站稳身子，一道银光划破昏暗虚空，小梦的长剑已然架在他脖子上，冷冽剑气砭人肌肤。 “我没动歪念，你千万别误会……”看到她安然无恙，云无忧终于松了口气。 “哼！幸好你没动歪念！” 小梦黛眉一挑，剑锋又往他脖子靠近几丝，冷喝道：“把迷仙香交出来。” “点完了，你没看到地面上的灰烬吗？”云无忧也有些气恼，眼睛一瞪，大有宁死不屈的气势。 “以后再敢使这种卑鄙手段，小心我杀了你！”小梦咬着牙警告一句，便收回长剑，转身坐到一块岩石上。 云无忧上前两步，将水瓶递给她，没好气道：“喝水吧，待会儿还得赶往死亡谷。” 小梦瞪了他一眼，然后伸手接过水瓶。 喝了几口水，她忽然想起，云无忧方才说到要去往死亡谷，登时感到一阵骇然，手上一松，水瓶砸落到地上。 死亡谷，位于龙华国紫炫郡的东北。 那里，是一座人间地狱。 说是山谷，其实是一个巨大熔岩湖，方圆百余里，熔岩常年暴沸不止。 连掠云大鹏这种高空飞行的妖兽，都不敢在死亡谷上空飞过，否则会被冲天而起的炽热火气，瞬间灼烧成一团飞灰。 然而，死亡谷的恐怖远非如此。 白昼的时候，谷中是一片汹涌暴沸的熔岩湖。 一旦太阳下山，死亡谷就变得极致冰冷，寒风咆哮如恶鬼索命，整个熔岩湖会被冻成一片沙漠，泛起一层恐怖青光。 至热与极寒相互交替。 整个囚龙大陆，没几个人敢靠近这座人间地狱。 甚至，谈之色变！ “不是进死亡谷，而是在周围的原始山脉内修炼，我还得为爷爷报仇呢！”看着她满脸惊恐，云无忧心中火气顿消，缓声向她解释自己的计划。 “修炼？你？” “咯咯……” 听了这句话，小梦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笑得花枝招展。 全龙华国最为著名的“废物”，居然说自己要修炼，这简直是世间最滑稽的一个笑话。 “你体内的化灵丹毒性化解完了吗？”云无忧只是微微一笑，没有理会她的嘲讽。 “还未化解完。我经脉中的灵力精纯不少，可浑厚度越来越低，现今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了。”听他问起自己的修为情况，小梦收起笑容，神情变得有些黯然。 一日之间，她就从筑基三层跌落到炼气四层，修为整整下降一个境界。 换了谁，心里都不好受。 云无忧微笑道：“一两黄金，总比十斤生铁来的贵重吧！” “嗯？” 这番话说的有些粗俗，却也极为在理，小梦不禁感到有些诧异。 天赋聪颖，为何不能修武？ 而且，他似乎对武技招式了如指掌，不仅知道对手的破绽，而且还能找出最为有效的攻击路线。 他当真是传言中“废物”吗？ 沉思许久，她非但找不出问题的答案，反而弄得脑子略微混乱。 而这个时候，云无忧站在洞口处，浑身沐浴在橙黄晨曦中，白袍随风轻轻舞动，背负双手看着远方。 片刻后。 小梦回过神，抬头看着他傲然伫立的背影，隐隐觉得似曾相识。 “走吧，山脚下有一个小山村，去偷匹马当做脚力。”云无忧转头说了一声，然后大步走出山洞。 禀性难移！ 听说他要偷马，小梦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便荡然无存。 …… 刚走出山洞没多远，一把利剑突然从背后递来，架在云无忧的脖子上。 握着这把利剑的人，并不是小梦，而是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。 “云无忧，等你很久了，将功法秘籍交出来。”另一位模样尚算俊逸的青年，缓步走到云无忧面前，神色颇为得意。 此人，名叫严庆沣，乃是玄武宗的内门弟子，筑基期八层修为。 “放开他！” 见到云无忧被挟持，小梦心下骇然，轻身一跃出了山洞，拔出长剑指向严庆沣，一双凤眸目光凛冽。 “秘籍在你身上，你身法速度快，赶紧跑！”云无忧快速眨了一下左眼，暗示小梦把人引开。 小梦也没多想，玉足一点，立即施展精妙身法往山下疾驰。 “你们两个看着云无忧，我去追妖女！”听说秘籍在小梦身上，严庆沣留下一句话，急忙追了上去。 当他身影消失的时候，一旁的桦树轻微摇晃，又一位青年从树上跃下，走到云无忧身前，轻蔑地笑了一声。 “两位大哥怎么称呼？吃过早点了吗？” 感觉严庆沣已经走远，云无忧暗暗松了口气，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。 “也好，让你做个明白鬼！” “我叫王振春，这位是我的师兄，严木樟。我俩可都是武师六重修为，你这废物别耍什么花样，老老实实给我呆着！” 听他这么一问，站于背后的獐头鼠目青年，清了清喉咙，煞有其事地介绍起自己二人的身份。 其实，他们二人仅是武师修为，在玄武宗内也会被称为废物。 可面对云无忧这个更为著名的“废物”，他们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。 “只是小小的武师！” 得知二人的修为后，云无忧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。 忽然间，他右肩一抬，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震起数寸，然后以左脚做轴，右脚擦着地面向左侧划过一个半弧，原地转过身子。 随后，云无忧右手以电光般的速度向前一探，并作剑指，倏然在王振春右手的合谷xue上点了一下，又化指为爪，如刚猛鹰爪般狠狠捏了一把腕骨。 趁王振春右手酸麻无力，云无忧手腕一翻，从其手中抢过长剑。 紧接着，云无忧反握长剑，从右肋处自下而上斜斜向后刺出，瞬间刺穿严木樟的膻中xue，剑尖透背而过。 从空手夺白刃，到反手刺中身后的严木樟。 这几招使得行云流水、一气呵成，速度快得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。 “你刚才使的究竟是什么武技？”王振春眨了眨眼睛，神情呆滞，根本不敢相信先前发生的事情。 “夺刃擒拿手，江湖功夫。” 云无忧淡然微笑，右手一张，松开手中的剑柄。 身后的严木樟，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长剑，带着绝望的神情直挺挺地向后倒下。 “不是武技？！” 得知他所使用的是凡世功夫，王振春更是瞠目结舌。 “只要能杀人，是不是武技又有何妨！”说话间，云无忧向后侧方退出几步，冷冷地盯着王振春。 “还我师兄命来！” 此时，王振春才回过神来，看着师兄的尸体，登时怒火冲天。 喝声未落，他便弓身屈膝，猛然发力弹射出去，挥动右掌，向云无忧击出一记“磐石掌”。 这一招，乃是玄武宗的入门武技，黄级上品武技。 饱含愤怒的一掌，凝聚着十成先天真气，倒也有几分威力，掌劲所过之处，空气被压缩得噼啪作响。 “其实，武技我也会！” 浑身要害被对方掌势笼罩，云无忧脸色淡然，没有闪避，依旧傲然伫立。 带对方离自己只有五尺距离，他的左脚向前跨出半步，右肩微沉，挥动右拳轰出一招“浮云式”。 “浮云，无形，可黑云压境，其势如山岳崩塌；可烟云邈邈，其劲绵延不绝……” 只见他出拳之时，拳招飘忽不定，几乎无声无息。 当右臂即将伸直的一瞬间，他的拳势倏然变得雄浑如山，气爆声也颇为响亮。 不是废物…… 而是一个天才！ 看着如此精妙的武技，王振春心里泛起一股深深的恐惧。 可惜，他已经收不住自己的拳头。 “咚！” 眨眼间，二人的拳头撞在一起，声音如大鼓擂响。 强行对上一拳，云无忧受到对方先天真气的冲击，不由向后跨出一步，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。 而王振春则是连连后退几步，面如死灰，眼神中满是恐惧。 身体摇晃了几下，他就跪在地上，双手撑着地面，呕出带着血块的暗红色淤血。 数息过后，他已然扑倒在地上，身体不停抽搐。 方才，云无忧所施展的“浮云式”，劲力虽然雄浑，其中却隐藏着一股柔劲，自右臂脉络汹涌而入，直接震断了他的心脉。 “唉……又浪费两枚毒针。” 云无忧抬起右手，用衣袖拭去秀失去嘴边血迹，走上前去，拿出两枚毒针分别刺进两具尸骸的右手掌心。 仔细想了一下，他又撕下带着血迹的整条衣袖，包裹着一枚毒针，缠在自己的胸口上。 然后，他将一枚毒针夹在手中，躺在地上装作一副重伤的模样。 过了一会儿。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上传来。 “你怎么了！” 看到云无忧气息奄奄的模样，小梦惊得娇颜失色，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。 不料，身后的严庆沣举手推出一掌，劲力之刚猛几乎可以开碑破石，她不得不向前纵身闪跃。 “云无忧，我两名师弟是何人所杀？！” 收回掌势后，严庆沣左手向下一抓，猛地揪住云无忧的衣襟，将他提了起来。 “是我杀的。” 云无忧睁开眼睛，一脸坏笑。 直到这个时候，严庆沣才感觉到左手心剧痛莫名，两眼一黑，连同云无忧一起摔到地上。 “抓脖子多好……” 云无忧用左手肘将他推开，长舒一口气，然后站起身，解开系在胸口上的衣袖。 “卑鄙、歹毒！” 他安然无恙，小梦也放下心来，可看到三具尸骸手心中的毒针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。 身为修武之人，她对于暗器、毒针之类的旁门左道，向来较为排斥。 甚至，颇为不齿。 “反正都是杀人，怎么杀又有何区别？难道你用武技杀人，就会显得特别高尚吗？”云无忧耸了耸肩，嘴角向下一弯，并未理会她的鄙视。 “你……哼！” 这番话，竟然说得小梦无言以对，只能轻哼一声。 “走吧，还得偷马呢！”云无忧收好手中的毒针，唱着小曲儿走下山去。